陳其寬與徐小虎的近鄉情怯

Aug 1, 2024

1934年出生於南京，現已高齡90歲的徐小虎老師，在回尼泊爾修行前，心心念念的想再來看一次陳其寬老師的展。每次看她老人家微微皺起眉頭、面帶微笑的在〈歌樂山重慶〉的卷軸前，回憶著抗戰時期於沙坪壩地區的求學生活，都彷彿在時空的交疊和穿針引線中，與她的靈魂重遊霧都，行走在坐落於群山裡、依傍長江和嘉陵江之間的重慶山城，聽著石階上熙來攘往的鬧市即景，輕步於陳其寬與徐小虎走過的1940，想像當年的顛沛流離以及那難以言喻的近鄉情怯。

雖然當年，一個是即將為美軍奔赴戰場擔任翻譯官的大學生，一個是年幼童稚的小學生，兩人互不相識，卻在1960年代晚期的台北街頭相見如故，相談甚歡。他們在重慶南路和延平南路附近的辦公室相會（當時陳其寬的建築事務所就在藝術家雜誌樓上），隨後又相約到路邊的燒餅攤吃著肉汁鮮嫩的芝麻燒餅，口中蔓延的口感和香氣讓他們憶起了北平胡同宅院的家鄉味兒，這大概是兩人之間最深刻、最緊密的記憶連結了吧。（2023年8月時，在我準備前往陳其寬家人在夏威夷的住處前，打電話詢問陳太太：「有沒有特別想念的東西，我幫您帶過去？」她在無意間說了：「蟹殼黃！」後來其中幾天的早餐，我們烤了臺灣的燒餅，配著韓國超市買來的油條和蛋夾在一起吃，配著紅茶、沙拉、水果，聊著陳老師的陳年往事，現在回想起來，真是特別的珍貴。)

1977年時，徐小虎正式以加拿大維多利亞美術館 — — 首任東方藝術部長的身份邀請陳其寬前往展出，隨即打響了北美地區的知名度；而當年展出的作品包括〈蔭〉、〈生命線〉、〈如膠似漆〉、《足球賽》系列、《猴子畫》系列，現正也都在「陳其寬：雙曲・交響」展出中。過去當大家都在議論紛紛，說陳其寬的畫太小了，小虎老師卻說：「他要做的東西不是小或者大，而是好還是不好……當我們到達天使國度時，或說佛陀的境界時，自然會拋下一切俗世的習氣與習慣，更不會將大小視為作品優劣的依據，所以『量』絕對不是一個東西……陳其寬呢，他的心靈裡頭沒有什麼大小，都是平衡的，它們在這個宇宙裡都是平等的。」（詳展覽室E影片）

翻攝自1977年出版的‘’Inner Eye of Chen Chi Kwan‘’

而小虎老師今天告訴我們，中醫把脈後說：「大概剩下五年的時間……」周圍這群愛護著她、擁護著她的長輩們都異口同聲的給予她鼓勵，而我當下腦中浮現的是東京地鐵上處處可見的標語：「人生百年」，以及老師曾在去年8月17日的訪談時告訴我們的，她在尼泊爾的修行故事（關於宇宙間多種層次的世界觀），她說她一生在藝術的世界裡付諸貢獻，在晚年時才意識到，宗教能給予世人的力量更加的宏大。我想，命運雖然是個定數，但命盤顯示的終究是個性的返照，在經過修行與心境的調整之後，思維改變了，行爲也改變了，命盤也就不準了。小虎老師的「百年人生」肯定不會有問題。

「在我還在世的接下來幾年，我希望能把特定幾位重要的，卻不為眾人所知的藝術家介紹給世界更多的人知道！」她老人家在臺灣的這幾個月非常積極的將各方人物集結在一起，想方設法的想付諸更多的實踐。在回程的計程車邊，她選了最愛的前座，我牽起她的手，請他老人家保重。「好的好的，我們保持聯絡！」小虎老師要再次回去尼泊爾修行了，而身為藝術工作者的我們，在知識的巨人面前，深感自己的渺小，因此更加不能懈怠，得持續努力才行，同時答應她，要將去年訪談影片的內容做成逐字稿和更多需要的人分享。

＊最近在threads上看到許多觀眾分享展覽的心得，而本週六（8/3）下午14:00~16:00，由東海大學美術系的 Szuhsien Li李思賢教授策劃、主持的講座中，我將整理出陳其寬老師在美國留學及職業時期（1948–1960）逐步萌生的思想筆記，以及他在水墨革新上的突破關鍵，搭配作品圖片來和大家分享。同時，臺南大學的陳建發主任、東海大學的沈裕昌老師，也將分享他們對於陳其寬作品的獨到見解，個人非常期待！也歡迎大家一同來現場交流，分享各自眼中不可思議的陳其寬吧！

#陳其寬＃雙曲交響＃徐小虎＃JoanStanleyBaker